《绿皮火车》是周云蓬先生很久以前写的一篇随笔,也是他新作品集的书名。这本杂文随笔集收录他“游唱、知人、遇事”的经历和感悟。在他心里,绿皮火车是一种力量、一种速度,给他希望、给他幻想,总是有饱含诗意的忧伤,也总是有无边无际的远方。
《绿皮火车》用真诚和宽厚直面生命的欢喜和艰难,缝合了所有的碎片,重新点燃了梦想,尤其是为那些不甘琐碎平庸、心里惦记着诗和远方的朋友们。在《绿皮火车》里,诗和远方不是空洞的、缥缈的,而是在现实的“失意”中找寻生命中“诗意”的缱绻,在有限的时空中拓展出精神上无限的放达。
康德说,人有两种敬畏:一个是头顶无限的星空,另一个是内心无限的思想。现实的问题是,许多人无法指认哪里才是自我的边界,更无法超越那个边界,要安逸又不甘苟且,无端地生出无法自拔的纠结。但周云蓬是一条流淌的河,是一列奔驰的火车。他说:“自由就是脑子里没有障碍!”
说来也巧,今年一月份我在《盲童文学》上看到的第一篇稿件就是周先生写的——《世界不见人,但闻人语响》,第一次感觉“盲”原来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沉重。那时不认识他,也不知道他在音乐界、文学界的名气,只是感觉文字干净,不矫情、不做作,平和地述说人和社会、盲和生命,但有一种特别平静豁亮的感觉,如同打开心底尘封之门。三月份的时候,我们拟筹办“全国盲童夏令营”,正为费用发愁呢,有朋友说找周云蓬吧,他这些年为盲童做了好多事、捐了好多钱。联系上周云蓬简单说明想法,他特别痛快就答应了。我们曾经以为他很有钱。后来渐渐熟悉了,才知道他不那么有钱,只是有一点钱就捐给盲童。
他九岁失明,学会了弹琴、写诗、云游四方,为普通人歌唱。之后,他参加了《盲童文学》举办的第一届“全国盲童夏令营”,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、不一样的人生。2009年,他策划民谣合辑《红色推土机》,销售所得用于帮助贫困盲童。2011年,他获得人民文学奖“诗歌奖”和华语传媒音乐大奖“最佳民谣艺人”奖项。周云蓬自诩为“新世纪的候鸟歌手”,冬天去南方演,夏天在北方唱,春秋去海边游荡。赚钱了最好,没赚钱就当免费旅行了。要是赔钱了,就索性当流浪了。这种流动让他的生命宽阔、内心丰盈,这种心态成就了《绿皮火车》。
他这样解释盲人的神奇:其实只要你闭上眼睛细心体察,前面是一堵墙或是一片广场,应该能够感知得到;他这样描述写盲文:有时班里几十个同学一起奋笔扎字,咚咚咚如万马奔腾;他这样调侃他的才华:论先天禀赋,他在音乐上只是个中才,他有一些音乐天赋极佳的同学,只要汽车一按喇叭,或者暖气管里发出“呜”声,就能在键盘上准确地敲出相对应的音高。所以,他总是很遗憾,有很多莫扎特一样的盲童因为缺少系统的音乐教育,没能成为音乐家;他这样回忆他的青春:当文艺小心灵开始萌芽时,他就去隔壁师范学校找文学社的同学代读。他说,师范学校女生读的“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”,又婉转又好听,就算诗歌没听懂,光听声音也满心喜悦。到如今,回想起某本书,印象里不是文字符号抑或微言大义,是某个波光粼粼的声音,有清朗的,有低缓的,成为青春的记忆。
不论是面对一堵墙,还是一片广场,不论是听到扎字时的万马奔腾,还是某个声音的波光粼粼,都一点一点地刻进了他生命的年轮。他的年轮扎实得让人羡慕,也精彩得让人瞠目。还有谁,过生日到地铁卖唱,冻得哆里哆嗦只为给贫困生募捐;还有谁,拄着盲杖跑到青海跑到西藏;还有谁,躺在新疆广袤的草原上等待太阳落山月亮升起;还有谁,像爱自己的亲人一样爱盲童。
他去过很多地方,他关心很多人、很多事。他就这么出出进进、走走停停,生怕自己被砌在一种水泥模式里。他说:“不管是自强不息式的意义,还是流浪在路上的意义,要是被绑架了,其实都是在表演,关键要看是不是诚实,如果内心的声音不是那样,就别那样。”
在周云蓬的世界里,诗歌是看得见闻得到、踏踏实实揣在心里的,一摸,让你放心,硬硬的还在;绿皮火车是会持久奔跑的,它给你远方,也让你感受人间烟火的温暖,有一路向前的执着,有特立独行的果敢。(刘爱姝)
来源:人民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