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习强国:诗不可说丨秋天,是时候感受这份深沉的文化意蕴与赤诚的生命情怀了

时间:2020-10-21 13:33  点击:

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词曰:

人生易老天难老,岁岁重阳。今又重阳,战地黄花分外香。

一年一度秋风劲,不似春光。胜似春光,寥廓江天万里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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词作的大意是,人生苦短,容颜易老,苍天却生生不息,重阳节年复一年到来。今日又逢重阳,战场上的野菊花格外芬芳。一年又一年,秋风刚劲飒爽,秋日风光不似春天景象。而这番秋色却胜过春天,天水一色,高远空旷,万里秋霜!

这是毛泽东于1929年创作的一首重阳述怀词,文化意蕴深沉,生命情怀赤诚,值得再三品读。

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“人生易老天难老”一句,感慨遥深!为何人生有尽而天道无穷?这是“天问”。

先说“人老”。唐代白居易有“人老多病苦”“人老多忧累”“人老多忧贫”的诗句。宋代晏殊也是在一首《采桑子》词里,开篇便有“时光只解催人老”的叹息。元代邵亨贞《虞美人》词有“无情世事催人老”的感叹。元代邵雍《秋怀》诗有曰:“人老秋更老,山深水复深。”客观地讲,以上这些“人老”之叹,有切身感受的真切,而全无毛泽东人生壮怀的豪迈。

再说“人生易老”。宋代张耒《宿龟山寺下赠旻师》有曰:“人生易老古所叹,如我安得颜长红。”宋代程珌《柳梢青·嫩绿成堆》有曰:“人生易老何哉?春去矣、秋风又来。”明代史鉴《断桥分手次刘邦彦韵》有曰:“人生易老春光暮,能为看山几度来。”春光里,秋风中,人生年年,是“古所叹”,但毛泽东对“人生易老”丝毫没有悲叹。

一般认为,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“人生易老天难老”一语出自李贺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之“天若有情天亦老”。的确,毛泽东是很喜欢这句话的,其七律《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》的尾联正是: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间正道是沧桑。”原句不加任何改变加以引用。而“天若有情天亦老”强调的是,天是无情的,因此天并不会老去,永远也不会老去,这句话暗含的真正的意思是,人生多情,年华易逝。

那么,当多情的人生撞上无情的岁月,如之奈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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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《短歌行》有曰: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!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”“韶华不为少年留”,人生短促,古往今来,仁人志士无不慨叹。只有努力进取,建功立业,方能莫让年华付流水。

“人生几何”的追问,应该也是一直以来毛泽东诗词的主题之一。1954年,毛泽东《浪淘沙·北戴河》有曰:“往事越千年,魏武挥鞭,东临碣石有遗篇。”这也是在“萧瑟秋风今又是”的秋天,但早已“换了人间”,人民当家作主,这大约是毛泽东在向魏武王曹操响亮回答“人生几何”的意义: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

唐代王维《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》诗曰: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从中可以看出,王维生活的时代,似乎重阳节的第一标志性植物是“茱萸”,并非菊花。但其时,甚至更早一些,菊花显然是重阳节标志性吉祥植物,隋末唐初的诗人王绩《九月九日赠崔使君善为》诗曰:“野人迷节候,端坐隔尘埃。忽见黄花吐,方知素节回。映岩千段发,临浦万株开。香气徒盈把,无人送酒来。”杜牧《九日齐山登高》诗有曰:“江涵秋影雁初飞,与客携壶上翠微。尘世难逢开口笑,菊花须插满头归。”这表明,重阳佳节赏菊吟秋,至迟从唐代开始便成为文人风习。

茱萸,图片来自网络

北宋词人晏几道《武陵春·九日黄花如有意》词曰:

九日黄花如有意,依旧满珍丛。谁似龙山秋兴浓,吹帽落西风。

年年岁岁登高节,欢事旋成空。几处佳人此会同,今在泪痕中。

宋代苏轼《南乡子·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》词曰:

霜降水痕收,浅碧鳞鳞露远洲。酒力渐消风力软,飕飕,破帽多情却恋头。

佳节若为酬,但把清尊断送秋。万事到头都是梦,休休,明日黄花蝶也愁。

宋代韩元吉《鹧鸪天·不惜黄花插满头》有曰:“不惜黄花插满头。花应却为老人羞。年年九日常拚醉,处处登高莫浪愁。”宋代辛弃疾《西江月·贪数明朝重九》词曰:“贪数明朝重九。不知过了中秋。人生有得许多愁。惟有黄花如旧。万象亭中殢酒。九江阁上扶头。城鸦唤我醉归休。细雨斜风时候。”这些词句中的“黄花”,都是指菊花,重阳节与菊花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写重阳节赏菊的登峰造极之作,当属李清照《醉花阴·薄雾浓云愁永昼》

薄雾浓云愁永昼,瑞脑消金兽。佳节又重阳,玉枕纱厨,半夜凉初透。

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销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

这首词,历来为人叹赏!可谓“深情苦调”,且“无一字不秀雅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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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中的“黄花”,则完全抛开个人身世感悟,与以上古代诗人词家的思乡、情爱、友谊、自哀、飘零等等完全绝缘,既非闲情逸致,也丝毫没有哀怜怨艾。

“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,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。”加之“岁岁重阳”“今又重阳”的吟咏,“时光的背影如此悠悠,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。”是的,毛泽东笔下重阳节“分外香”的“黄花”,是美的,更是生机蓬勃、昂扬向上的,不是在自我世界、自我情感上的“内卷”,而是无产阶级革命意志上的生发。

“战地”向来都是凶险去处。唐代李白《关山月》直言“由来征战地,不见有人还”,唐代王翰《凉州词》也说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”。唐代岑参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有曰:“虏塞兵气连云屯,战场白骨缠草根。”元代元好问《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》有曰:“惨澹龙蛇日斗争,干戈直欲尽生灵。高原出水山河改,战地风来草木腥。

唐代岑参还有一首《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》诗曰:

强欲登高去,无人送酒来。

遥怜故园菊,应傍战场开。

此诗题目中的“九日”,是指九月九日重阳节。本诗的大致意思是,想要勉强地按照重阳节习俗登高望远,却没有人像王弘送酒给陶渊明那样带酒来一起痛饮。我只有在此想念那长安故园中的菊花,这时应该正寂寞地在战场旁边盛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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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首诗的历史大背景是“安史之乱”,当时长安为叛军占据。因此,岑参在重阳佳节毫无心绪,没有“登高”和“赏菊”,但思“故园菊”,更思帝都长安,感时伤乱,表现了对百姓疾苦的关切,对国家危亡的殷忧,是当时十分正能量的诗作。清代俞陛云《诗境浅说续编》评价说:“花发战场,感时溅泪,况未休兵,谁能堪此?……此作加倍写法,感叹尤深。”

综合岑参此诗中的“重阳节”“菊花”“战场”等三个完全相同因素,岑参《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》一诗,是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“战地黄花分外香”一语之本源。

截然不同的是,岑参诗歌的情感基调是悲凉、寂寞、伤感的,而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词不是哀伤的向内观照,而是豪迈旷放、昂扬振奋的冲天豪情。

“伤春悲秋”在古代诗赋中比比皆是。悲秋的源头,是战国末期屈原学生宋玉的《楚辞·九辩》,其中有曰: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!萧瑟兮,草木摇落而变衰。”唐代诗人畅当《别卢纶》之“我有新秋泪,非关宋玉悲”,杜甫《垂白》之“垂白冯唐老,清秋宋玉悲”等等,正是运用了这一典故。

再有,唐代李群玉《九日》诗有曰:“年年羞见菊花开,十度悲秋上楚台。”诗题中的“九日”是指重阳节,李群玉也是吟咏重阳节的菊花,承传了“悲秋”的主题。

汉代刘细君有《悲秋歌》。

宋代陆游写有《悲秋》诗八首。

……

大致梳理,悲秋之诗词歌赋,往往写羁旅孤寂清冷,或伤时凄怆痛楚,或落拓抑郁苦闷……

当然,“喜秋”的诗歌也有。如唐代刘禹锡的《秋词》: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”再如,唐代杜牧的《山行》,其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”一语,十分隽爽,把秋景写成春景,洋溢着勃发的生命意识——这两句诗,早已经成为众多“枫叶谷”“红叶林”景区的大众化广告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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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明言此时此地秋天景象“不似春光”却“胜似春光”,脱尽古人“悲秋”窠臼,扫尽衰颓萧瑟之气,快人快语,可谓独步天下!

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“寥廓江天万里霜”一语,很见性情。

“寥廓”是“高远空旷”的意思,多指天空。早在1925年,毛泽东《沁园春·长沙》里便用了这个大气磅礴的词语。《沁园春·长沙》有曰:“怅寥廓,问苍茫大地,谁主沉浮?”真是豪气冲天,舍我其谁,只有心怀天下,肩负民族独立自由大任,才能有此等胸襟、这般见识、如此境界!

也是在《沁园春·长沙》里,毛泽东还写有“万类霜天竞自由”。毛泽东《渔家傲·反第一次大“围剿”》也有“万木霜天红烂漫,天兵怒气冲霄汉”的词句。毛泽东《忆秦娥·娄山关》有曰:“西风烈,长空雁叫霜晨月。”

并非毛泽东偏爱肃杀之霜,而是他偏与天斗的革命豪情让他尤其喜爱霜天肃穆之下的红叶、充满生机的自然、自由自在的飞雁……即便是“万里雪飘”还有那绝不退缩的“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,欲与天公试比高。”

也就是说,毛泽东的“寥廓”,是视野上、空间上的恢宏开阔,是人生思考、人生境界上的恢宏开阔,更是革命热情、矢志不渝的革命事业追求上的恢宏开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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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泽东笔下的“霜天”,是自然界中的肃杀景象,是人生感悟中的冷静探寻,更是革命斗志的真切体现,更是燃烧着赤诚生命情怀的永不熄灭的自由自在的火花。

总之,毛泽东《采桑子·重阳》,意境壮阔绚丽,豪情昂扬振奋,文化意蕴深沉,生命情怀赤诚,永远激励着我们为理想奋斗终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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